原顾

嗷！我那么大一个老婆呢？！

01

这个早晨的气氛绝对有点诡异。

 

原炀在生物钟的催促下准时五点半醒来，怀中人毛茸茸的头发乖顺地伏在自己的胸口，画面恬静又美好。

 

自从尝过和顾青裴的云雨之情，原炀便明白了那句千古名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昏庸，但情有可原。

 

低头吻了两下沉睡的发间，原炀换上运动服轻悄地出了门。

 

关门时却觉得莫名不对劲，顾青裴刚才的样子，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昨日两人酣畅的痕迹。

 

耸了耸肩并没多想，原炀踏着轻快的脚步开始盘算着一会儿给顾青裴买什么早餐吃。 

等披着露水与晨曦回到卧室，迎接他的是一双迷惑又慌乱的眸子，原炀才明白刚才的疑惑念头不是诡异错觉。

 

他那么大一个香香软软的老婆，好像，换人了。

 

“媳妇儿？”

原炀定在了卧室门口，刚睡醒的时候是一个人防备心最弱的时候，顾青裴揉着眼睛还在寻找着眼镜，似乎并不清楚习惯放置的地方，听到门的方向有动静才发现一个满头大汗的男人就站在面前愣愣地盯着自己，

“你、你……顾青裴？！”

 

相貌其实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区别，只是气质相差得太多了。顾青裴天生的沉稳干练在这个人身上还没有被打磨抛光，望向他的眼睛里也没有一贯的狡黠与魅惑。

 

更重要的一点是，没有一点温柔爱意。

 

顾青裴被陌生的声音惊得更是胡乱地在床上摸索，可惜昨晚眼镜是原炀帮忙取的，自然是不在他那边的床头。

 

原炀虽然没有彻底反应过来，但还是眼疾手快地抓过那副金丝眼镜，准确地架在了对方高挺的鼻梁上。

 

等顾青裴扶正了镜框，清醒了神色，抬头就被一片快要淹没自己的震惊宕机了语言系统。

膝盖似乎被什么的东西D碰着，低头一看，刚刚帮他戴眼镜的男人双腿分开在他的左腿两边，维持着弯腰的姿势，眼神全落在他因为满床乱找眼镜而半敞开的领口。

 

一片春光。

 

原炀顺着目光看去，急忙收回腿站直了身子。

这不能怪他，真丝睡衣独有的光泽勾勒出顾青裴完美的锁骨曲线，偏偏又没了往常的各种痕迹，光净得像等待他去蹂躏的，无知C男。

 

不石更不是男人好嘛。

 

“你是谁？！”原炀明显的生理反应让顾青裴的警报呜呜作响，推了一把还在发愣的人，抓着被子退到了与之成对角线的最远处，环视了一下整间屋子，“这是哪？你把我弄来这有什么目的？”

 

好家伙，年轻时候脾气倒是一点不藏着。

 

顾青裴现在对自己多的是调侃与宠溺，原炀都快忘记了他还有青城小辣椒的一面。

 

不过他俩现在这个样子，自己又对其起了男人的清晨routine，任谁都得往违法的少儿不宜上想。

 

“我叫原炀。”被顾青裴十分防备的模样刺疼了眼，但也清楚目前不能把对方吓着，原炀在床脚坐下，放缓了语气问道，“你是顾青裴吧？”

 

“你怎么知道？！”顾青裴暗叫不好，情报层面看来是敌众我寡，而且这人看上去还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难道自己刚毕业还未施展一身抱负今日就要羊入虎口了？

 

“那你知道现在自己在哪儿吗？”看顾青裴的反应原炀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一切要不是梦就一定是灵异事件，虽然他不信鬼神，但世界上毕竟还有那么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奇闻异事。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顾青裴往后贴了贴，哪怕已经快和床板融为一体，也无法消除眼前这个男人带给他的压迫感，“这里，是哪里？”

 

“这里……”原炀瞄了眼旁边的相框勾起嘴角，伸出手指了指顾青裴左手边的方向，满脸无辜，“是我和你的家啊。”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悦耳动听的歌喉在窗外互道早安，同时好奇着平时黏腻的卧房今日莫名的风雨。

 

“我、们的、家？”难以消化这几个简单的中国字，顾青裴顺着原炀的手看过去，熟悉又陌生的两张面庞，扣住了他的目光。

 

照片上的两个男人动作十分亲密，年长一些的眼镜男虽然不敢确定，但凭这样貌八九不离十就是自己，而搂着他的正是现在坐在同一张床上的年轻男性，笑得灿烂阳光，像邻居家那条一见到他就扑上来的大金毛。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我也一样，但已经到了早饭时间，有什么话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难得见到眼神懵懂的顾青裴，看他满脸疑惑又纠结就知道自家媳妇儿脑子里现在一定一堆弯弯绕，原炀大胆地摸了摸顾青裴有些凌乱的头，虽然他本来是想偷个香的，

 

“先洗漱吧，浴室在那儿，蓝色的都是你用的。”

 

自己本想给从未谋面的年轻爱人一个成熟稳重的好印象，没想到顾青裴不加犹豫地甩了甩头想要消除他的触碰，收回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停顿了几秒才转过身离开卧室。

 

不得不承认，刚才顾青裴的动作就像是用力抖开心底那本回忆书上的灰尘，重新揭开了用两人血泪封印上的黑暗往昔。

02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穿越到十年后了？”

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顾青裴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手机上的年月时间，以及无数条浏览的大小新闻，都证实了这个时代的他的确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了，

“而且很可能与十年后的我自己互换了？”

 

“看现在的情形应该是的。”原炀把买好的糖油饼和豆汁儿推到顾青裴面前，对方却在看到早饭之后皱着眉头抿了抿嘴，原炀愣了一下便心领神会，“我都忘了，你现在应该还不爱吃这些。”

 

顾青裴还没说什么，就看着面前的人转身回了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点东西重新开了火。

 

阳光从一侧的窗户透进来，洒在大理石的料理台面上，衬得原炀半边头发也染上了金黄橘，面条被放入咕嘟咕嘟的开水中，原炀用筷子搅了搅便盖上了锅盖，两手撑在锅边再没了动作。

 

鼻尖弥漫着面条被煮沸的香气，让人不由得耸了耸鼻尖。

 

“所以，你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顾青裴起身跟了上去，他是个慕强的人，原炀宽阔的背影与较之从容的言行让他不禁有些向往，“你刚刚喊我，是喊……”

 

背后的声音里都是难以置信，原炀本就没打算掩饰，而且十年前的顾青裴这副雏儿样实在是让他忍不住想去捉弄。

 

“是喊你的，你没听错。”原炀脸上的笑意自然又得意，仿佛在这里两个男的处对象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顾青裴，我是你老公。”

 

“不可能！”

顾青裴下意识地反驳，他虽然没有对象，但也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性向，可这个自称是自己老公的人话里没有一丝戏谑的成分，加上房子里随处可见的两人份亲密，以及刚刚看到的合影，都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骗局般的真相，

“我们两个男娃儿，咋可能嘛……”

 

谁会闲得没事做这么大一个局搞他这个没钱又没背景的毕业大学生？

 

“哟，难得听你说句四川话。”

原炀被这个学生气息浓厚的顾青裴给逗笑了，一本正经的顾总在北京待久了，跟着一堆地道的老北京天天混着，口音里也多了点标准的懒腔懒调，一年里也就回成都的时候能从顾青裴嘴里听到秘语一样的家乡方言，

“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把我当你哥也成。”

笑话，这可能是这辈子自己唯一能占顾青裴便宜的时候了。

“你看上去也没比我大几岁吧？”顾青裴嘟囔着，趁着原炀背对着他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身材是不错，样貌也数一数二，可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他来说，年纪会不会有些太小了？自己真能喜欢这个类型的？

 

顾青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怎么好像被动默认了原炀自说自话的认知身份？

是因为穿越这件事已经够离谱的了，所以品味改变反而成不了什么惊天大事吗？

 

“坐回去吧，面好了。”原炀看不到背后的人满肚子的小心思，只当他被自己居家好男人的身姿所折服，把面过了遍冷水后浇上顾母让他们带回来的辣酱，端到顾青裴的面前，“尝尝，咱妈做的。”

 

如果说刚才的一切还可以用半信半疑来标榜，那这下这口熟悉的味道算是彻底打消了顾青裴心头最后一丝犹疑。

 

“这真是我妈做的……”顾青裴连吃了两大口，在异乡读了四年大学，除了放假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份念想了。

 

“慢点吃，急什么，我还能跟你抢啊。”看顾青裴吃得舒心，原炀也松了口气，把两人份的早饭归到自己面前开动起来，“你现在呢，是青衍投资的老板，按理说去不去公司都没人管你。”

“可不知道你们俩什么时候能换回去，在家里的话估计你得闷死，虽然说容貌上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但现在知道你身份的只有我一个，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跟着我比较好，嗯？”

 

“啊，喔，说得也是。”本来对于这个自称是未来自己另一半的男人顾青裴十分抵触，但他这一通道理分析得头头是道，让自己也倒戈到了对方阵营，未来的自己不会是被这张嘴给迷惑的吧，“没想到你能考虑到这么多。”

 

“那当然了。”从顾青裴口里出来的夸奖原炀总是特别受用，尤其是现在这份夸奖里还多了点隐藏不住的崇拜，更让身后的大尾巴高高翘起，早上被抗拒而冒出的乌云也散开不少，“我可是你教出来的，顾总。”

 

“不用这么喊我，我现在只是个毕业生。”带着成就与名誉的称呼放在自己身上，顾青裴怎么听怎么变扭，面上都是挂不住的羞赧，“我没有那么厉害。”

 

“相信我，你会变得很厉害的。”顾青裴说过刚毕业的自己内向又木讷，要不是亲眼见到，原炀根本不可能相信眼前这个初出茅庐的狐狸崽儿会是他本人，“青裴，你是我见过最坚强、最不服输的人，不用怀疑你自己。”

 

与原炀相处不过一个小时，可顾青裴却觉得他的安慰并不是空穴来风，更不是阿谀奉承，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共度风浪后的真心实意。

 

虚情假意的奉承总会被识破，但真情实感的赞颂从来不会被误解。

 

“谢谢你。”顾青裴被原炀看得不好意思，赶忙低下头解决最后几口面条，避开那道不属于他的火热视线。

 

出门的时候，原炀主动帮顾青裴整理好不太自然的领带结，惯例凑上去讨一个香吻，却被顾青裴猛地推开，两人对视间都是惊诧。

 

气氛急转直下，本来有些缓和的空气顿时凝结在屋子里。

 

“抱歉，习惯了。”原炀率先收回手，挠了挠成型的头发，每天与顾青裴来点肢体接触已经成了他的本能，被爱人亲手打断让他生出破碎的失落与沮丧，转过身想去开门却被顾青裴一把抓住了胳膊，“怎么了？”

 

顾青裴倒没有认为自己的举动有多过分，哪怕知道了原炀是他的伴侣，但让他现在和一个大男人接吻实在是强人所难。

 

“那个，你说你叫原炀，是哪个原？”顾青裴偏开头不敢去看那双饱含情绪的眼睛，想到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怎么写，便扶了扶并不合适的眼镜掩饰尴尬，“是海洋的洋，还是阳光的阳？”

 

“喔，你说这个啊，原，是原谅的原。”原炀意识到顾青裴是在转移视线，被拒绝了一个早上的身体比理智更快地作出反应，抓过顾青裴的左手，逼迫他与自己直视的时候才发觉他的手已经出了汗，不知是热的还是因为与自己同处一室而紧张不已，“炀的话……”

 

原炀走到顾青裴的身边，抹了两下他有些发黏的手心，用右手食指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顾青裴想要缩回手却被原炀紧紧地拽住，两人的目光又开始焦灼起来。

 

“既不是海洋的洋，也不是阳光的阳。”原炀写完拍了两下顾青裴的手心，心尖涌动的荡漾比平常成功揩油还要激烈，“顾青裴，可不能记错你男人的名字。”

03

去公司的路上，坐在副驾驶的顾青裴一直盯着窗外，只觉得自己左手的手心瘙痒又滚烫，汗比刚才出得还要厉害，紧紧攥着拳头，指尖似乎还能感应到原炀刚才的强硬触碰，包括那句令人害臊的结语。

 

这个人讲话也太直白了，这真是自己看上的人？这十年我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顾青裴又搓了搓自己的手。

 

意识到脑海中有根神经慢慢偏移了轨道，顾青裴赶忙清了清头绪，想要借窗外与自己熟悉时代相比更为现代化的街头景象来覆盖掉那些不清不楚的波澜意乱。

 

“你怎么了？”原炀注意到顾青裴不自在的动作，到现在他已经扶了不下十次眼镜了，而且眨眼与眯眼的频率也比往常要高，“是不是眼镜戴得不舒服？”

 

“是有点，我现在的度数应该还没有那么高。”像是得救了一般，顾青裴赶忙点了点头，摘下眼镜正反看了看，“不过不要紧，戴着也没什么。”

 

“我一会儿得先开个早会，等开完会了我陪你去配眼镜。”原炀回忆了一下今天的行程，还好没有走不开的时候，瞥了一眼对着眼镜皱眉的顾青裴，“还是先别戴着了，伤眼睛。”

“不用麻烦了，你应该也挺忙的吧，我戴这个就可以了。”趁着等红灯的间隙，顾青裴准备重新戴上，左边却在这时伸过来一只手拿走了眼镜，转过头看发现原炀已经将它收好放在了西装左胸口的口袋里。

 

“不麻烦，我今天也不忙。”原炀再次发动了车子，同样收回了落在顾青裴脸上的视线，身边人有些疑惑的声音传到他耳里，不由得咳嗽了两声，“一副眼镜而已，保证你今天就能戴上。”

原炀并不想明说，十年后顾青裴的眼镜，戴在十年前的顾青裴的眼睛上，总让他有种莫名的心虚。

心虚到脑海里主动浮现出那句熟悉的台词——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喽。

 

自己变成了那个把品如的衣服给人家艾莉穿上的洪世贤。

这可不成啊，他可不是个渣男！

04

中显与青衍自从并到一个楼，两家员工走动得更为频繁。

 

自家老板结伴而来已经是大家见怪不怪的日常小事，只是今天两位总裁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原总没像平时那样黏在顾总身上，而且看上去有什么烦心事困扰着他，整张脸阴沉得很。而顾总今天没戴眼镜，头发还顺在额前，跟在原总的身后一言不发。

虽然平常的顾总已经够帅气迷人，但今天整个人看上去不仅年轻了好多，而且散发出来的气场也和平常很不一样。或者说，今天的顾总，根本没有任何气场，甚至连往常具象化的荷尔蒙都不见踪迹。

身边不时有人跟自己打招呼，一口一个“顾总早”，喊得顾青裴耳根子发痒，连最简单的回应都非常僵硬。

“你自然点儿，不然大家就发现了，到时候可不好收拾。”原炀听到了他有些难言的“早”，想摸摸他的脸却还是放弃了这个举动，凑到顾青裴的耳边，“你也不想我被造谣说大清早的就带了个跟自己媳妇儿有八九分像的男孩来公司吧？我可不想风评被害。”

 

“知、知道了。”原炀说话间的吐息弄得自己耳朵有些发痒，顾青裴听了这话也只好清了清嗓子，他并不想给原炀添任何名誉上的麻烦，昂起头挺起胸，学着身边人的样子在一旁走着。

等到了原炀的办公室，顾青裴还是忍不住感叹道资本主义的诱惑与魅力，眼界还停留在学校的他曾经构象过的办公室都没有豪华成这样。

 

“这里，是你的公司吧，我看门口的牌子写着中显。”一开始还以为原炀会带他去青衍，但没想到原炀公司的员工对自己的熟悉程度让他都产生了错觉，没再多看这个陌生的地盘，转过身去和原炀说话，“我今天还要去，青衍吗？”

 

原炀拿着文件的手停了下来，抬起头冲着顾青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青衍就在楼下，你要想去等我开完会带你过去。”

 

“我们两个的公司也离得这么近啊？”顾青裴能感受到原炀和十年后的自己感情应该很不错，但是没想到一向自诩公私分明的自己会允许将私人感情掺杂到公事上。

 

“对啊，十年后的顾总特别黏人，一天看不到我都不行，动不动就给我发消息说‘老公，我想你了’。”原炀脸上的笑意愈发深邃，这也算是上天给了他一个农奴翻身的机会，“所以我就让顾总把公司跟我搬到一块儿，也算是夫妻店了。”

 

原炀这一番话顺畅得像是瀑布流水，成功将顾青裴噎得说不出话来。心头的半信半疑又浮上水面，并不是说对原炀产生多少怀疑，只是面前人的尾巴翘得就差把“诡计得逞”四个字写在脸上了，因此这番话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

 

“我得去开会了，你就在办公室里待着，想干嘛都成，估计两个小时内我就能回来了。”原炀摁着顾青裴的肩膀让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准备离开办公室。

 

“那个……”顾青裴忽然站起身，眼里闪着渴求的光，“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跟我一起去？”原炀有些好奇，望着因为没戴眼镜看上去有些迷糊的顾青裴，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抓着他的胳膊了，忍不住贴近对方的脸，“没想到十年前的顾总也这么舍不得我啊？”

 

“你、你别离我这么近。”顾青裴往后倾了倾，原炀的呼吸传到他的面颊上，就连着手心的温度都好像也转移到了他脸上的每一根小绒毛尖儿上，“我就是想学习一下，因为我还没正式参加过工作，想看看大公司的运转机制。”

 

原炀愣住了，被顾青裴脸上与二十多岁不匹配的严肃神情击中了心弦，隐约间都能从对方身上看到他家顾总的精英模样。

 

实话实说，一开始发现顾青裴被调换了他确实是觉得新鲜刺激，公正无情的时间轴居然允许他探索过去的不为所知，就好像发现了一大片枯树枝的兴奋大狗。

但没有顾青裴在身边，枯树枝也变成了会对他耳朵鼻子吹气的坏人。

即使有了一个他从未见到过的、年轻十岁的顾青裴，比十年后的顾总更为依赖甚至还有些崇拜他，各方各面都大大满足了他一直以来的虚荣心。

 

可这个人不是他的爱人，哪怕容貌声音再像，按理说还应该是同一个人。

可他都不是自己看一眼就自愿沉沦的顾青裴。

 

虽然自己曾经也唏嘘过要是能跟顾青裴早点认识就好了，对其日益剧增的占有欲不仅存在于想要弥补分开的两年半，甚至已经强烈到了想要抢回没有他存在的所有时光。

 

真到了梦想成真的那刻，原炀才惊觉这并不是他想要的温馨时光。

 

“不愧是顾总，这就开始惦记挣钱的事儿了。”原炀没有压抑住停留在顾青裴身上充满了悠远思念的回忆神情，但被发现了也无所谓，毕竟现在的顾青裴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明白他的心思，“那就走吧，你坐我旁边，多看少说，不然会被别人发现。”

 

顾青裴很是激动，没想到原炀真的同意他这个外人参加内部会议，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主动对着原炀笑了一下：

“好，谢谢炀哥。”

 

WHAT？！

 

脚步停顿，呼吸停滞，心脏好像也停了一拍。

“你、你管我叫什么？”

原炀感觉有剧烈的爆炸声在办公室中心炸开。

 

“炀哥啊，不是你说我可以这么叫你的吗？”

 

虽然原炀给他的印象并不算完美，但确实处处照顾着他这个异世来的陌生人。顾青裴对同性间表达感激之情还停留在“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大哥”这个涉世未深的老旧思想上，而且这个称呼比某两个更加亲昵的字眼更容易送出口，

 

“这么叫不行吗？还是叫原哥？”

 

“别！不用！就这么叫挺好的！”原炀感到自己胸膛砰砰作响，本来以为自己应该是两人之间的主导者，但他现在却不得已撑着一旁的沙发扶手，捂着自己的心口粗喘着气，仿佛在进行什么急迫的自救行为，“这么叫挺好的......”

 

“你没事吧？”顾青裴也没想到原炀的反应会这么大，想要上前关心，但本能却正在劝他为了人身安全还是原地站着不动比较好，“身体不舒服？”

 

“没事！我没事！”

原炀连着摆了好几下的手，心想着目前各方面都处于新手村的人随便一句话居然抵得上十把高精狙的后座力，他妈的这是技能点全点暴击上了吧！

“你、你先过去吧，会议室就在走廊最左边那个房间，跟他们说我马上就过来。”

 

“好的，炀哥。”顾青裴点点头，却还是犹豫着是不是该抛下原炀一个人独自前往会议室，这毕竟是人家的公司。

 

你他妈的别喊了！！！求求你了！！！

 

你的炀哥已经快走到生死之巅的边缘了。

 

叮——

 

正巧有人发了条微信，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是偷拍的媳妇儿睡颜，仅剩的理智须须儿挽救了屏保本人的重置版。原炀赶紧把顾青裴推出了办公室，随后重重地关上了门。

 

手机屏幕因为消息不停地亮起，顾青裴安静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夸他，又像是在勾他。

 

恶狠狠地按灭了屏幕，两秒后原炀又忍不住唤醒了睡着的人，委屈的思念再一次爬上了眉梢。

 

妈的，顾青裴，老子为了你可是守身如玉了，你要是再不赶紧换回来，我他妈到时候一定 G S 你！

 

低头看了眼欲求不满的地方，原炀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抽过一旁的餐巾纸，用了他平生最快的速度草草了事。

 

委屈你了，我的好战友。

 

办公室里寂寥无声，只有垃圾桶里被揉得不成样子的一沓纸团在默默哭泣。

05

“原总和顾总最近真是越来越恩爱了，连开会都舍不得分开。”会议结束，大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开始八卦今天的所见所闻，“而且你发现没有，顾总今天年轻了好多啊，看着比原总都要小了。”

 

“嘘，这话可别让原总听到，小心扣工资！”其中一人赶紧捂住了说话人的嘴，偷偷往会议室瞄了一眼，脸色微红，“原总和顾总生活那么滋润，气色当然就好啦！”

 

“哎呀，你在说什么呀！这倒不怕被听到了扣工资啊！”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啊？”媳妇熬成婆的滋味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到有多爽，原炀算是了解顾青裴为什么总是对自己好为人师，教人的乐趣确实容易让人上头。

 

“嗯，我也不确定。”刚才的会议主要是关于近期工程项目的中期汇报工作，很多字词顾青裴都没有听过，光是跟上就很吃力，还未入职场便体会到了挫败带来的懊恼，这让他觉得在原炀面前多少有点丢人，“风险规避做得很完美，感觉可以抵消掉前期集股让出的两个点的利润……”

 

顾青裴看着原炀分给他的一份文件，仔细阅读着一条条繁杂的条款，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原炀越来越暗涌的眼神。

 

对于顾青裴说出的话，原炀表示既惊又喜，当初还是顾青裴一字一句教会自己工作上的细节，现在身份倒转，虽然没指望这个学生样的顾青裴能说出些什么关键性的判断，可眼前的身影却愈发与自家顾总重叠在一起，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且，我觉得其实后期回报应该能满足对方的需求，开始好好谈谈的话大概不需要让出......”顾青裴歪着头用手撑着脸，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身边的人已经沉默了好久，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对不起，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们肯定有自己的考虑。”

 

“不，你说得很好，我就是看对方那个老头不顺眼才不愿意跟他多聊的。”原炀没想到十年前的人能说中自己不喜人际交际这一点，松了松领口站起身来，“走吧，我们去配眼镜，正好在外头吃饭。”

 

“我要是哪里说错了，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顾青裴站起来跟上，原炀虽然脸上带着他看不懂的笑意，但是刚才的反应很像是被踩到了逆鳞，“我们现在就走吗？”

 

“不是你的问题。”

原炀突然转过身来，顾青裴差点撞到他的胸膛上，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被拉得很近，顾青裴下意识地抬起头，原炀还是一副神秘莫测的笑容。

不过才一个上午的时间，他竟然已经不排斥和原炀超越亲密距离的社交接触了。

 

下巴被顾青裴没有像往常那样梳到后面的发丝轻轻掠过，让原炀本就心猿意马的神经元晃动得更加厉害。

 

“我只是觉得，你要是再说下去，我就真的忍不住要亲你了。”

06

“先生，这副您看怎么样？现在很流行这种金丝边框。”在验完光后，导购从柜台里拿出一副镜框放到顾青裴面前。

 

“是挺好看的。”顾青裴觉得这和他早上戴的那副度数略高的眼镜很相像，这种没有听说过的大牌子加上做工精致的镜框他从来没有买过，毕竟价格实在是超过了他这个学生的负担，小心翼翼地戴在鼻梁上，转过头去问一旁的原炀，“你觉得呢？”

 

“.…..是不错。”

 

原炀定了定心神，十年前的顾青裴总是带着过分的青涩挑逗着他专属于十年后的不坚定意志力，相似度高达99%的眼睛鼻子，让自己心底的愧疚感随着相处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强。

 

甚至现在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顾青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换回来？他妈的不会换不回来了吧？

 

不安顿时弥漫了全身心，原炀望着戴在顾青裴鼻梁上的眼镜眉头越皱越深，整张脸黑得让导购都开始脊背冒汗。

 

“不然，还是换一副吧？”原炀的表情很好分辨，顾青裴对着导购笑了笑，低头注意到一直被原炀放在胸口的原主人的眼镜，便明白了原炀不高兴的原因，“还是黑色的吧，这个行吗？”

 

“你喜欢的话，那就这个吧。”原炀点点头，走到收银柜准备刷卡，好像刚刚的小走神只是一个意外插曲，“刷卡。”

 

“好的，先生，加上加急费用一共是26859元，因为您是会员，已经帮您用积分扣除了零头。”收过原炀的卡，导购熟练地在pose机上进行操作，“下午四点前就可以送到您要求的地点。”

 

“这么贵？”虽然已经领略过原炀的经济实力，但真金白银在面前流水般地被消费还是让顾青裴不免咂舌，“还是算了吧，太浪费了。”

 

“没事儿，都是小钱。”原炀收回卡在顾青裴头上拍了拍，揽过他的肩头走出商店，“给媳妇儿花钱天经地义，中午想吃什么？川菜吗？”

 

原炀走了两步开始翻着手机查看附近的餐厅，却发现顾青裴忽然停下了脚步，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你怎么了？”

“炀哥。”

如果不附带主观语气，顾青裴的音色一直属于高傲清冷那一挂，加上那双禁欲的双眼更是增添了几份难以接近的疏离，

“我不是你媳妇儿。”

 

中午时间，附近办公楼的人会来这个商场用餐，人群熙攘，交谈嘈杂，来去匆匆在二人身边，没人关注到这边降至的低气压。

 

“青裴？”望着对方愈发幽怨的眼神原炀有些紧张，商场的空调风吹得他后脖颈不住地发凉。

 

“对不起，我知道你是我未来的伴侣，但我现在确实无法心安理得地花你的钱。”顾青裴觉得胸口流窜着一股不知名的酸涩，不知是因为原炀对他的好是建立在未来的自己身上，还是因为与之并不对等的身份让他感觉到无力适从。

 

他比自己以为得还要依赖原炀，依赖这个处处对他关怀备至的男人。

 

因此他也更明晰原炀其实将他们两个人区别得很好，他甚至不希望自己戴相同款式的眼镜，何况透过他的眼神，自己看到的全是原炀对另一个人的思念与爱恋。

这份从未出现在自己人生中的情感太过浓烈，浓烈得他承受不起。

 

他甚至有些嫉妒十年后的自己，能够拥有原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到十年后来，打扰到你们的生活，我也很想回去，在这里我就是一个无关的陌生人。”顾青裴越说越急，对着原炀的眼神变成溺亡者的求助，绝望地拽着岸边一棵在风雨飘摇中都自身难保的树苗，“我想回去，这里我谁都不认识，我想回家。”

 

“青裴……”意识到自己无意间的举动伤害到了同样是受害者的顾青裴，原炀犹豫了两下，还是走上前去拥住了有些崩溃的人，安抚地拍着他的背，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一个字都蹦不出。

 

他也一样委屈。

废了大劲儿才好不容易把顾青裴追回来，自己都没有亲够抱够淦够，就突然让他戒了荤。

更要命的是好好的媳妇儿莫名其妙地换人了，还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身上带的钱够不够花，会不会被人欺负。

会不会也跟自己现在一样，很想很想他。

  

“你们俩这是干嘛呢？拍戏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原炀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彭放。

 

“大中午的你们两口子就当众撒狗粮啊？还让不让人活了？”彭放用胳膊戳了戳原炀的背，对于被原炀抱在怀里看上去情绪低落的顾青裴有些好奇，“哟，顾总今个儿精神不错啊，看着人都年轻了！”

 

“你丫的能不能少说两句？总有一天把你嘴撕了！”原炀把顾青裴挡在身后，对着彭放摆了摆手，“大白天的你干嘛来了？”

 

“嘿，这是我老彭家的地盘，你管我呢！你小子真是过河拆桥啊，忘了之前帮你截胡王晋项目的事儿了？”彭放凑到原炀耳边轻声言语，忍不住啧啧了两下，对于原炀见色忘友的本性也是习惯了，“顾总啊，你可得管管原炀这个臭脾气，除了你他现在是见谁咬谁。”

 

“能不能别提那个人的名字？听到就烦。”原炀暗自庆幸现在这个顾青裴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紧紧握着身后人的手怕人被自己刺激得跑了，彭放又提到王晋两个字更是让他心烦不已，“我......我跟青裴要吃饭去了，没事儿就赶紧滚蛋。”

 

“这就下逐客令啦？我他妈是个大冤种，这辈子认识你这么个兄弟，顾总下次见啊！”佯装踢了原炀一脚，彭放像是想起来什么，冲着两个人的背影喊了一句，

“原炀你个耙耳朵！”

 

“噗嗤。”彭放并不标准的三个字让本来整个人都快沉入谷底的顾青裴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原炀注意力都在闷闷不乐的顾青裴身上，自然是没听到彭放最后说什么，“他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顾青裴收起笑容，原炀一天呈现给他的都是事业有成的霸道总裁，没想到还有刚才那样小心眼的样子，“王晋是谁？你为什么要截胡他的项目？”

 

“没谁，就是张阴魂不散的狗皮膏药！”虽然让人听去了彭放跟他说的内容，不过一无所知的顾青裴并不会因此生气，原炀也就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反正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不对吧，我看，这个王晋，是你的情敌吧。”顾青裴没有告诉原炀，即使他各个方面都表现得非常优秀，但有一点简直就是零分，那就是他的情绪完完全全写在脸上，而且真的很好猜，“他是不是在追求‘我’？”

 

“那老小子敢！我弄不死他我！哎呀你别提他了，走，青裴，我刚看了附近开了一家很好吃的川菜，你一定喜欢。”

听到能轻而易举点燃炸药桶的两个字原炀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没有注意到身边人并没有推开自己搂在腰间的手，以及埋藏在眼底复杂的思绪。

07

等两个人回到家的时候，上午配的眼镜已经送到了。

 

“一分价钱一分货，真是好东西。”顾青裴戴上了眼镜，新型的合成材料让他的鼻梁与耳朵很大程度上放了个假，“不过让你破费这么多，其实我也用不了多久的。”

 

“没事儿，都说了你不用在意这些。”原炀将外套扔在沙发背上坐了下来，看着换上黑色细框的顾青裴，显得年纪更加小了，说是刚上大学的都有人相信，“那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很想知道我该怎么回去，或者说，该怎么将十年后的自己换回来。”顾青裴隔着一个人的位置坐在原炀旁边，愁绪再次笼上心头，“我在到这个世界前所做的也就是睡觉而已，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照你这么说，我也是一觉醒来发现媳妇儿换人了。”原炀琢磨了一番并没有想出什么解决办法，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该不会再睡一觉就好了吧？”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顾青裴没有把原炀的话当成玩笑，很认真地思索并点了点头，“毕竟也没有其他共同点了。”

 

“那你现在困吗？”原炀一下子坐起身，眨了眨眼盯着顾青裴，他们回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七点，正是晚饭后血糖升高的关键时刻。

 

“你这么问的话……”原炀急切的心情简直要冲出胸膛跑出来了，顾青裴只觉得不忍又好笑，虽然理解原炀现在着急赶他走的直白情绪，但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窜出一丝小失落，“我还真是一点都不困。”

 

“这样啊……”原炀泄了气，又整个人窝在了柔软的沙发里，一天被迫打起的精英范儿终究是坚持不住了，“唉......”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这么希望我走？”

 

顾青裴看着原炀垂头丧气的样子忽然生出了几分逗他的心思，其实白天的时候趁原炀不注意，他因为好奇面部解锁功能偷偷解锁过属于这个时代的顾青裴的手机，微信里两个人满满当当的聊天记录早就将原炀的老底揭了个干净。

 

这段关系里更黏人的、更操心的，像是得了分离焦虑症的，分明是在他面前扮演了一整天的稳重伟岸形象的原大总裁。

 

“我不是！青裴，我怎么会讨厌你呢？我也不是说希望你走！”听到顾青裴这么说原炀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为了今天自己不经意的替代行为而耿耿于怀，抬起眼摇了摇头，“其实我很高兴你的出现，能让我知道年轻时候的他是什么样子，能让我见到他还没有办法事事都处理得很漂亮的时候那副懊恼又不服输的倔强模样……”

 

“还有，他如此依赖我、离不开我的样子……”

原炀又想起顾青裴今天喊他“炀哥”，这个称呼不仅是满足了自己针对年纪上的小心思，更是十年前的顾青裴也承认了他实力的最佳印证。

“其实，十年后的你很介意我们之间的年龄差，他要是知道你在我身边存在过，一定会吃醋的。”

 

顾青裴很少吃醋，一旦心里头憋屈了便是一缸能够慢慢磋磨人的陈年佳酿，分房睡都算好的了，最让原炀招架不住的，就是顾青裴嘴里两三句动不动就钻两人心眼子的话。

 

明明就在意得要死，偏偏不肯好好地承认。

 

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他一定会很难过的，虽然他不说，但是我知道。”

原炀眸子又沉了下来，提到顾青裴他的思绪又被动发散开来，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最初的新鲜感，与十年前的顾青裴多相处一分，对十年后的顾青裴思念就重一分。

 

已经一天了，对方杳无音信，如果顾青裴真的被交换到十年前，那时候的自己还是个小屁孩，就算能够找到自己，他也帮不上媳妇儿任何忙。

偏偏是这么一个监视器与定位器都帮不了忙的困境。

真是没用，明明答应了要保护好他的。

本来只是想调侃原炀两句让他换换心情，却没想到原炀立即就翻身露出了他最柔软的肚皮，自己反倒是说不出调笑的话了。

这个谈到爱人的原炀太过干净脆弱，也太容易受到伤害。

 

“我就是想他了，我一想到他可能吃得不好、过得不好，我就急得要死。”

“白天那些话都是我骗你的，其实是我离不开他，是我看不到他就会方寸大乱，我根本就、根本就离不开顾青裴。”

 

原炀想到顾青裴可能会遇上的处境眼睛就酸得厉害，哪怕顾青裴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性，他还是不放心。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有觊觎并伤害顾青裴的可能性。

 

他不能失去顾青裴，他不能再失去顾青裴了。

 

如果以后生活里没有顾青裴，那他一定会疯掉的。

 

“我对于今天把你当成他这件事非常抱歉，你说得对，这里并不属于你。”原炀顶着红红的眼眶，满脸歉意地看着顾青裴，同时也向他发去了无声的求救信号，“我只是，想让你们换回来，我想顾青裴了，我想他了，他一定也很想我……”

 

虽然曾经跟着母亲一同看过很多难舍难分的琼瑶剧与八点档的家长里短，但顾青裴表示亲临现场的观感冲击力还是要更大一些。

 

特别是当事人正在讲述的是自己未来的爱情故事，顾青裴觉得头皮都发麻得厉害。

 

他从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这样猛烈的感情，甚至已经足够形成实体压迫在他的头上，背上，和每一块肌肉上。

 

白天莫名生出的嫉妒已经被山海一样沉重的感情压得灰飞烟灭，连他都开始为这两个人着急，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换回去，这样才能止住原炀无限放大的无助与悲伤。

 

“那个，我还是先去睡觉吧，多躺一会应该就能睡着了。”顾青裴率先站起身来，手动暂停了向他汹涌而来的情感波浪，“我睡哪个房间？”

 

“你还是睡主卧吧，床舒服些。”原炀也感觉说得有些太多了，吸了吸鼻子，算是暂时压抑住了一部分酸涩。

 

“好，那，晚安。”顾青裴点点头，想了想还是又加了一句，“他知道你那么想他，一定也在想办法回到你身边。相信我们，一定会很快换回来的。”

 

“嗯，谢谢你。”原炀的一声苦笑听得顾青裴也跟着一起难过，匆匆离开客厅走进了主卧。

 

等顾青裴关上了主卧的门，原炀并没有干别的事情的心思，只是躺在沙发上一个劲儿地刷着手机里顾青裴的照片，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一次又一次地期盼着。

 

老天爷，求求你了，把顾青裴还给我，求求你了。

 

盯着手机时间长了，眼睛涩得厉害，原炀却强撑着不愿意闭眼。

就好像在害怕着一觉醒来以后的答案，会不尽如人愿。

与原炀的相处的一天就像梦一样不真实，顾青裴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

虽然对原炀白天的一些撩人举动心脏跳得有些不规律，但那归功于陌生异世带给他的恐惧与未知，他很清楚对原炀没有那些心思，自己依旧比直道还要笔直。

不过人都是八卦的，草草翻了几天的微信记录，他其实非常好奇原炀与未来的他之间的故事，直觉告诉他海底并不是表面上那样的蓝天白云。

原炀好像，格外“纠缠”顾青裴，甚至格外到让他有些后怕。

虽然十年后的自己每一条回应都没有一丝半点的不耐烦。

但他放弃了追问的想法，有些秘密不知道反而是件好事，毕竟这是一个与他无关的爱情故事。

过了零点困意依旧没有袭来，等他轻手轻脚地打开卧室门，原炀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眉头紧皱，嘴里还在说着些听不清的梦呓。

 

顾青裴拿过一旁的毛毯给原炀盖上，留意到他手上还未熄灭的屏幕，忍不住从原炀手里抽出手机，看到的是未来自己脸上自信又满足的风采，是现在的自己达不到也拥有不了的财富。

 

“说实话，真的很羡慕你。”顾青裴不自觉地轻声道，又望了一眼一旁睡着的原炀，目光落回了手机屏幕上，虽然可能有些幼稚，但顾青裴还是凑近了照片上的人用气声开口，“我们可一定要换回去啊，他真的很想你，你也一定很想他。”

 

被自己的举动染红了面颊，顾青裴赶忙熄灭了原炀的手机屏幕，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

 

不知道刚才虔诚的祈祷是否能被神明听见，顾青裴慢慢蹲下了身子，仔细看着与他年岁相差无几的原炀。

 

“谢谢你，原炀，虽然我不确定日后会不会遇到像你一样的人。”顾青裴脸上是发自真心的祝愿，眼底也流转着澎湃感动，“但还是谢谢你让我看到了爱情到底是什么样子，它真的很美好。”

 

“晚安，也祝你醒来的时候，可以达成所愿。”

08

原炀感觉自己应该是已经清醒了，可是眼皮却在与他作对，拼了命才只睁开了一条缝。

 

“原炀！原炀！”

 

是顾青裴的声音。

 

“原炀，你醒了？！”

 

顾青裴出差回来就接到了原炀助理的电话，说是原炀这几天熬夜，硬生生将原本的普通感冒转变成了肺炎，等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在办公室晕过去了，吓得顾青裴一下飞机连行李都顾不得放回家，直接就赶来了医院。

 

“媳妇儿……”浑身热得像架在火上烤着，原炀开口都觉得气道火辣辣地撕扯着，眼睛彻底睁开的瞬间就是朝思暮想了一天的人，“你......”

 

“看来没烧傻，还认得出我。”原炀的样子只够他说出一句责怪的话，伸手摸着原炀被汗湿的发丝，顾青裴心疼得止不住倒抽气，“我出差前你还说小感冒两天就能好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我不在你就这样虐待自己的身体吗？”

 

“我……媳妇儿，你不是……”捕捉到几个意外的字眼，原炀不敢确定到底哪个是现实了，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确实不在家里，“我这是，在医院吗？”

 

“你该庆幸自己在医院，不然就烧死了知不知道？”顾青裴看原炀缓缓回过神来还担心他不会是脑袋被烧坏了，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温度虽然降下来了点但还是带着热气，“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喊医生来？”

 

“媳妇儿……你、你回来了……”顾青裴真实的触感让原炀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是在梦里，也顾不上和顾青裴说记忆里那个荒诞的故事，从被子里伸出手，急着讨更加炙热的温度，“你他妈的终于回来了......”

 

“诶，你当心点，还在吊水呢！”

 

顾青裴急忙压下了原炀乱动的手臂，却发现躺着的人眼角划过两道格外惹眼的泪痕，生病的原炀虽然比平常更容易撒娇与委屈，但也很少如此脆弱。

 

“怎么了？哭什么啊？我不才走了两天吗？”顾青裴被原炀实实在在的委屈揉软了心窝，俯下身子将脸贴着原炀还有些发烫的面颊，被人一下搂紧了腰，“好了好了，我在呢。”

 

“顾青裴，你他妈的还知道回来！”原炀把头深深埋在顾青裴的颈间，决堤的泪水很快打湿了对方的衬衫衣领，这次没有招来往日的故作嫌弃，“我好怕醒来你还是没回来，我都不敢睡觉，我……”

 

“好了好了啊，我现在不是在这儿呢？炀炀做噩梦了是不是？”猜到原炀估计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顾青裴也没有再多计较病号的纠缠，一下下拍着原炀的腰侧轻声哄道，“没事了啊，原炀，我在这儿呢。”

 

“我找不到你，我他妈在梦里怎么都找不到你，我真的快吓死了……”原炀哽咽的声音从颈间传来，哭得顾青裴愈发于心不忍，随便原炀的眼泪鼻涕在自己昂贵的衣服上蹭着，“我都以为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所以才不愿意回来……”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从上飞机就开始想我的小狼狗了。”顾青裴稍稍拉开了点原炀，将他重新放到枕头上躺好，拿过纸巾擦着他红肿起来的眼睛，“咱不哭了行不行？还生着病呢，再哭下去都要岔气了。”

 

过激的哭泣逼迫原炀皱着眉咳嗽了两声，果真印证了对方的话有些接不上气，红着鼻头在顾青裴递到面前的纸巾里狠狠擤了一把鼻涕。

 

“不许哭了啊，这么大人了，做噩梦还哭鼻子呢。”顾青裴笑着擦干净了原炀的脸，刮了刮他的鼻尖，站起身来准备去扔掉纸巾。

 

“你去哪儿？！”原炀着急地坐起身子来，可惜昏重的脑袋让他又倒在了床上。

 

“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伺候我们原总直到康复。”见不得原炀这副患得患失的模样，顾青裴只好坐下把纸巾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饿不饿，想吃什么东西吗？”

 

“我什么都不想吃。”原炀摇了摇头，滚烫的温度蹭着顾青裴的手心，久久不愿放开，“我想吃你。”

 

“天天都想着这种事。”顾青裴看着原炀还能跟他玩笑才松了口气，眼神里尽是温情，“你赶快好起来，不然你什么都吃不着。”

 

“好，全听你的。”原炀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顽皮一笑，落在顾青裴眼里只剩下“可爱”两个字，“那你先亲我一下，媳妇儿，你亲亲我，这样我才有动力好起来。”

 

“你啊，哪里有个病人的样儿？”没好气地甩了下原炀的手，顾青裴摇了摇头，还是靠近了原炀，将唇覆在他的唇上，一点点地磨蹭着齿尖与舌尖，交换着彼此之间的思念。

 

“老婆。”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原炀看着离他只有一拳距离的顾青裴，语气又软了两分，“我还能提个要求吗？”

 

“你说。”腻歪过后的顾青裴也比平时温柔许多，用手抚着原炀渴求触摸的脸，眼波流转，他大概能猜到原炀想说的话，反正在医院也不是第一次。

 

 

“你能喊我一声炀哥吗？”

WHAT？！

这他妈在医院可真是头一回。

 

生病的人脑子果然不正常。

原炀的脑回路也果然一直都异于常人。

 

居然敢用着最弱的语气说着最不要命的话。

 

顾青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收回摸着原炀脸的手，犹豫了两秒朝病房门口走去。

 

“顾青裴，你去哪儿？”

原炀也不知道怎么的大脑一热，嘴就秃噜出了这句话，他已经开始后悔了，他甚至能察觉到顾青裴现在反光的镜片下漏出的一丝杀意。

“去脑科。”

顾青裴扶了扶眼镜。

“找脑科干吗？我头没事儿！”

原炀着急地已经想要下床了。

 

“我看你的头有点事儿。”

 

顾青裴转过身，留给原炀一个生死倒计时般的微笑，

“得换一个。”